2016/5/31

「精準行銷」救不了閱聽人的媒體素養

今日閱讀〈墮落或滅亡,媒體真的只能做無腦流量?〉一文,內文指出傳統媒體可以不必失心瘋的追逐流量,但也不必然只能做些曲高和寡的事,那解決之道是什麼?就是在「當時當刻」將讀者需要的訊息投放到讀者的眼前,於是一條擺脫現下泥沼的路便浮現了。

這樣的作法具體來說,是將網路社群如千層派般切成一片一片,在每個人所拿到的那一片中,針對你的飲食需求或提供啤酒、萊姆酒、紅酒或是金門高梁,總之,針對個人喜歡提供殊異的使用者服務, 以優良的服務設計使消費者體驗到前所未有的消費體驗,進而累積忠誠度,並成為你的忠實顧客。

聽起來確實如此,也不大會遭受反對與質疑的意見,以使用者經驗為出發,提出適合的產品與服務,這確實是打造品牌的關鍵。

但是, 我們該如何看「新聞媒體」?尤其是「大眾媒體」?精準行銷的運作邏輯如果與大眾媒體比對嵌合,他會有什麼問題?新聞產製的選擇與再現,報導框架的選取,接著我們必須投社群所好再造出一個框架,除新聞產製的框架化以外,另在社群操作也需再一次的框架化,那,這裡要問的是,誰來主導這個框架?

記者?編輯?讀者?還是西瓜威大餅的議題風向?

就我看來,這是「內容為王」再一次的社群化,以目標社群為考量,在精準的受眾分析下以「即時新聞/評論/懶人包」的型態作為滿足閱聽眾的手段,不太算新觀念,在電視發明後,他以報紙無法企及的現場性、即時性取代了傳統印刷媒體,以更快與更即時的現場轉播,將突發、重點新聞或是聊勝於無的新聞送進你眼中,但那是一個將普羅大眾都視為受眾的時代,除了電視,要得知最新的新聞也無從選擇。
 
以該篇文章而言,將「突發新聞」(如該文所指的巴拿馬文件)作為一個社群觀察的操作模型是否為最優解?我不知道,但我認為對突發性、爆破性與聳動性資訊的好奇與關注是人性的一部份,在這樣的熱度上踩上浪頭僅需要一名探測風向的瞭望員,就如泛舟哥,懂著乘著民氣經營自身的那不斷延展的十五分鐘,但那些被區分、從事件意義脈絡中所汲取出的個別化角度,是不是作為一名閱聽人理應得知的全貌?或者這麼說,「各取所需」這件事,讓媒體將差異化的訊息傳播至差異化的受眾眼中,也立即解除了受眾對現下資訊的渴望。然而,必經有所警覺的是,在一供一需之間,是不是有哪些事被掩蓋了?或者根本不是掩蓋,只是在一旁不被關注。
 
因此,我對於精準分析後所提供的「當時當刻」資訊一直有所保留,特別是若這樣的社群分析唯一得到的解答與臉書的演算法有邏輯上的一致性時,我反而覺得那是一種自外而內的自我規訓:臉書以他的商業邏輯配合人們的同溫層心理預期,打造出華美的溫馨牢籠,如今當媒體同樣以商業邏輯再一次展演了同溫層的邏輯時,那也許稱不上是一件好事,尤其那在「瘋傳」的媒體景觀下,景觀以外的不被注視,或僅是寥寥數人的注視。那如何打破這樣被主動參與建構的景觀?是以媒體公關打造新的奇觀?讓想被關注的事以各式怪誕驚奇的敘事格式成為一起需要被知道的事?在這對抗之間,資訊本身成為華麗的軍備競賽,誰說的夠魅惑誰就是道理,誰在社群上是夠大尾的鄉民,誰就是資訊的權威。


而,這些攸關到個人的各式資本大小,卻又從私有化的個體資本反塑了新聞的價值與公共性,這點或許讓許多人感到質疑。
  
尚有兩個待解的問題分別是,那些值得關心的訊息乏人問津是因為資訊生產者「搔不到癢處」嗎?你怎麼知道是因為「搔不到癢處」還是自己資訊偏食?另外, 從此延伸出一個問題是,在非均質化的社會,你怎麼定義哪些事是重要的?哪些事值得被知道?知道與瞭解並有進一步的行動間的關係是什麼?這個問題是恐怕窮盡一切量化的分析依然是始終無法回答的質性問題。
 
在知識基礎各自歧異的狀況下,你認為重要而他人則因為不在該脈絡中所以顯得無感,反之亦然;但弔詭的是,重要這件事該如何看待?是很多臉書分享?還是攸關自己的 權益與安全?是因為報導的不好所以可惜了他的重要性?或是自己跟風慣了,浪潮一退,重要的事儘管仍未解決,但就像收攤的夜市,儘管之前是美食與歡樂的休閒場域,但此時只剩下一地髒亂,避之唯恐不及。
 
到頭來用時間、用人潮、用奇觀打造起來的「重要性」,最後也會隨著時間、人潮與奇觀的消退而淡去。不重要嗎?還是你對重要的關注一向隨風而來、隨風而去?


類別化是標籤化的另一個中性修辭,我們將新聞資訊予以分類的同時,是否凝塑了分類底下的偏見?而我們又以持續餵食的偏見作為精準行銷的依據,並以量的指標評價精準行銷的成效,也許當人們只被告知那株被關心的樹倒下時,在遙遠的地方倒了一片樹林將被抹去。

你可能會反駁說,想知道倒了一片森林的人還是會想知道,但我想問的是,沒有「集客力」的商品會有市場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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